春节过后，女儿突然想喝醪糟，母亲趁着闲暇做了很多给亲戚朋友分着喝。分完之后还剩不少，我鼓励她拿到夜市上出售，离家最近的夜市就在我们住的小区西边。一日下班后，我带着一双儿女去看母亲第一次出摊，顺便让孩子也体验一下买卖的过程。一路上，迎面遇见许多拎着大大小小袋子的人，他们多半步履悠闲。那些袋子虽在各色各样的手中，姿势却惊人的一致，都是晃晃悠悠的，像在黄昏里惬意地荡着秋千。

到了夜市，并不算窄的人行道两边摆满了各种摊子。先是一段卖水果的，再是一段卖菜的，最后以一段最长的小吃车结尾。夜市在城乡接合的临界地带，其中买菜的顾客居多。这个夜市形成之初，原本是附近村民把自家地里套种的蔬菜，或者挑一些当季野菜来卖。随着附近买菜的人增多，各类物品摊主闻讯而来，这个夜市逐渐初具规模，也有了专业的管理人员。附近小区的人，下班吃完晚饭就开始向城市四周蔓延散步，途中顺手带上一点新鲜的时令果蔬也是十分方便。

这些卖菜的摊位，或以篮子装着，或摆在长方形案几上，最简单的，直接在地上铺一大张塑料纸，将菜置于其上。少数讲究的摊主还撑了顶大大的油布伞。在夜市随便走几步，青绿红黄蓝白紫，各色蔬菜即刻铺了满眼，新鲜的田野气息随之钻进鼻孔，再加上耳畔长长短短乡味浓浓却无不合辙押韵的吆喝声，一股活泼浓烈的生机将人围裹得密密实实。一些摊主面若枣色或肤似古铜，纵横交错的皱纹在脸上形成了沟沟壑壑，无疑给这些长得并不精致、不标准的果蔬贴上了绿色、有机的标签。有了这个心理，转眼看摊子上的菜也显得异常水灵，西红柿鲜亮亮的，豇豆根根油光水滑，葱绿可人，个头儿不大的小辣椒也是昂首挺胸，精神抖擞。显然，它们刚刚告别了青枝绿叶，就被拽到了这里。“端扎扎、绿把把，刚刚离开它妈妈……”三轮车上的喇叭声应景而响，引得过往的行人哈哈大笑。除了少数菜贩子，卖菜的都是附近的农民。青壮年、老年人都有，那些少妇满脸健康的红润，口齿也最为伶俐，每次顾客还没到摊前，“美女，美女”的清甜呼唤声就已灌了满耳。一些年迈的老人，瘪着没牙的嘴，但身体还算硬朗。由于没有收款二维码，总是得麻烦隔壁的摊主，他们的叫卖声荡漾着诚恳甚至略带谦卑的笑意，看得人心里湿湿软软的。

过了买菜区就到了我经常光顾的小吃区了。一到夏天，下班后我和爱人就会经常到这里来“觅食”。实在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好日子”麻辣烫和一个拌凉菜深得我俩的胃口。这两个摊位离得不远，都是以一辆小三轮车为载体，麻辣烫车的后面有很多座位，但每次去都是人满为患；凉菜摊则大多是带走，作为另一场酒桌上的下酒菜。我俩经常坐在麻辣烫摊后的小桌子上，要上一凉一热一瓶冰啤酒，将一天的疲惫尽情释放。不远处的烫菜锅里袅袅腾腾的热气将夫妻俩罩了起来，称、煮、捞、拌一整套动作，有条不紊，行云流水。朦胧中，两张忙碌的笑脸竟然有了一丝仙气。每次去夜市，这两个摊前总是围满了人，我也必得在这儿拿下一套热凉相伴的套餐，为他们的“好日子”添砖加瓦。

看着这钢筋水泥边蓬勃生长的人间烟火气，有时我会呆呆地出神。这露天夜市虽无“千灯照碧云”，却见星空浩浩，月色溶溶。徜徉其间，既无清晨买菜之匆忙仓促，又集休闲购物、消忧解闷于一体。这是寻常的人间烟火，也是星月之下一曲生动悠然的小夜曲，于城市的边缘流淌着无尽风情。（马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