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瑞龙散文——《端午情思》
发布日期:2025-05-29 17:08  浏览次数:

西峰的端午,无关汨罗江水,没有龙舟号子,是孩童腕间的五彩花绳,是门前艾草的清香四溢,是糜子燃饭升腾的炊烟,是母亲指尖舞动的耍活(庆阳地区对香包的俗称),更是一年一度的香包盛会。

“花花绳儿腕上缠,娃娃平安娘心乐”。通常会在端午的前一个晚上,母亲在一堆丝线中挑出红青黄白黑作为基本色,据说是遵循了周朝的“五方五行”体系,以避五方之疫,谁家的花花绳也少不了这几色。当然,为了满足我们,母亲往往允许我们再挑出几种自己喜欢的颜色作为配色。只见母亲坐在炕头,手指轻挑慢捻间,几色丝线已紧紧捻成一股绳。接着,这绳儿便出现在我们的手腕、脚踝、脖子上,以锁住平安,求百毒不侵。姐姐有时还会买来一些小铃铛系在花绳绳上,动起来时叮当作响,唱响端午的第一支乐曲。

端午清晨,淡淡清香将我们从睡梦中唤醒。那是父亲起个大早,在老屋边采回来的艾草,已被捆成束斜插在门楣上,在晨风里轻轻摇曳,守护着全家安宁。西峰人总说,端午的艾草要赶在日出前采,沾着露水的艾草驱邪最灵验。不知这习俗源自何处,老一辈们这么口口相传,父亲也就踏着晨曦采了这么多年。西峰的农家鲜少吃粽子,大抵那是属于城里人的仪式。农家的端午,一碟燃糜子米饭足以满足你的味蕾,燃糜子都是自家先一年种植的,晌午铁锅烧得正旺,锅底柴火噼啪作响,厨房里飘出阵阵独特的香气,那是燃糜子米饭即将出锅的前奏。金黄色的黄糜子和着红枣在锅里翻腾,特有的香气馋得人直流口水。通常母亲吃过早饭便开始煮米饭,煮好后的米饭一勺勺盛进碟里,待到晌午早已凉透,用勺子在正中间压出一个小坑,浇上几勺红糖水,从碟边夹一口米饭沾着入口,清凉可口,香甜软糯。碟中间的小坑里,似乎永远承载不满年幼的我们对甜的渴望,父母们倒个两三勺便能就着吃完一整碟米饭,而我和姐姐,时不时还要再加几勺。后来,母亲索性给大人们单独调一碗口味偏淡的红糖水,而我和姐姐则有了属于我们的一碗超甜红糖水,供我们大快朵颐。

香包节是西峰端午的重头戏。老一辈的西峰农家妇女都可自己制作香包,小时候都是母亲自己亲手做给我们佩戴。相传岐伯携药袋防疫驱瘟,其药袋逐渐演变为今日的香包。2002年,以“香包刺绣之乡”为文化底蕴,庆阳首届端午香包民俗文化节在西峰举办并延续至今,将散落民间的指尖技艺凝聚成产业盛会。2006年,庆阳香包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9年,庆阳香包还曾作为“国礼”赠送给外宾。如今,庆阳香包节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小小的香包已走出国门,远销美国、日本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成为庆阳走向世界的一张亮丽名片。如今的庆阳香包已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成为妇女农闲时创收的主要来源。端午香包民俗文化节的展销会上,随便一个摊位都能抓住你的眼球,十二生肖是独属中国人的浪漫,在摊位前选取自己的属相,钟情的样式佩戴在身上,香草味沁人心脾,还能驱散各类蚊虫;象征驱邪的“五毒裹肚子”——在肚兜上刺绣蛇、蜈蚣、蝎子等五种毒虫,寓意“以毒攻毒、百毒不侵”,多为婴幼儿佩戴;以六片相同图样拼在一起的龙凤呈祥,微风吹起流苏摇曳生姿,多见于布置婚房;六瓣白菜拼在一起寓意“百财”……驻足摊位前片刻,总能在一众琳琅满目中挑选出你心仪的香包。

随着时代发展,属于端午情思的艾草、香包、花花绳和燃糜子米饭,无需多少花销就能买到。但是在我家里,父亲赶早采摘回来带着露珠的艾草和母亲那锅软糯可口的燃糜子米饭,却从未被取代。(罗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