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一”儿童节将至,商场里的玩具琳琅满目,孩子们牵着父母的手,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橱窗里的遥控飞机、电动赛车和会唱歌的洋娃娃。我站在一旁,忽然想起我的“六一”,那是三十年前的关中农村,没有商场,没有玩具店,甚至连儿童节这个概念都模糊得很。可那时的快乐,却像渭河边的野草,疯长得漫山遍野。
我出生在咸阳武功县的农村,小时候的快乐,是围着母亲转。她做饭,我蹲在灶台边添柴;她洗衣,我趴在水渠边上玩水;她下地,我就在田埂上追蚂蚱。妈妈不识字,对于“六一”她也没什么概念,她不会特意给我买什么,只是会偶尔从柜子里给我翻出几颗冰糖,或者煮一个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每每攥着打滚耍赖得到的糖果,能甜一整天。
最热闹的,还是和同村的孩子疯跑。我们光着脚丫子,踩着滚烫的土路,一路冲到渭河边的河堤上。河水浑浊,裹挟着黄土高原的泥沙,哗啦啦地流,我们在岸边捡石子打水漂,比谁的石子跳得远;或者在河滩上挖泥巴,捏成小人、小马,晒干了就当玩具。有时候运气好,能逮到几只河蚌,养在搪瓷盆里看它吐泡泡,能“新鲜”好一阵子。
男孩子的游戏更野一些——打弹珠、打四角、拍画片。弹珠是玻璃的,在阳光下闪着彩色的光,我们趴在地上,眯着一只眼瞄准,“啪”的一声,赢的人就能把对方的弹珠收入囊中。四角是用废纸叠的,厚实的牛皮纸最好,摔在地上能掀起一阵风,把别人的四角掀翻就算赢。至于拍画片,就是那种印着《西游记》《水浒传》人物的硬纸片,用手掌拍地,靠风把对方的画片掀翻。这些游戏玩得疯,膝盖处的裤子总是最先磨破,回家免不了挨骂,但第二天照旧疯玩。
那时候的“六一”,学校也会组织活动。操场上插几面彩旗,各班排好队,校长讲几句话,然后就是文艺表演。高年级的学生穿着借来的白衬衫,脸上涂着红胭脂,在土台子上唱《让我们荡起双桨》,我们在下面使劲鼓掌,手都拍红了。表演结束,老师给每人发一小包动物饼干,我舍不得吃,一颗一颗地数,能数上好几遍。
如今,我的女儿十一岁,儿子三岁。女儿喜欢抱着平板电脑看动画片,儿子则对商场里的玩具车爱不释手。我给他们买的礼物,价格抵得上我小时候一年的零花钱,可他们的快乐,似乎远不如我当年在河堤上疯跑时来得纯粹。
前几天回老家,路过渭河,发现河堤早已修整一新,铺了水泥,种了绿化带,孩子们不再光着脚在泥滩上跑,而是穿着运动鞋,在塑胶跑道上骑平衡车。我蹲下身,想找一颗合适的石子打水漂,却发现岸边干净得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
昨天,女儿问我:“爸爸,你小时候六一怎么过?”我想了想,说道:“我们那时候,没有玩具,就在河边玩泥巴、打弹珠。”她瞪大眼睛:“那多没意思啊!”我笑了,没解释,有些快乐,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六一”儿童节快要到了,我决定不带孩子们去商场,而是开车回一趟武功县,带他们去渭河边,教他们打水漂、挖泥巴。或许,他们也能尝到一点我儿时的快乐——那种不需要花钱,却能让人记一辈子的快乐。(李羽凡)